孤独症谱系理论:述情障碍对孤独症谱系障碍个体情绪加工的影响

发布时间:2024-04-24 分类:自闭症论文 浏览量:131

孤独症谱系理论:述情障碍对孤独症谱系障碍个体情绪加工的影响插图-西米明天

来 源:《中国特殊教育》2022年第3期(总第261期)

作 者:王磊、张珍珍、刘春玲 (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部特殊教育学系,上海,200062)

摘要情绪加工障碍广泛存在于孤独症谱系障碍个体内部,被看作是其评估诊断的重要依据。但述情障碍假说指出,述情障碍,而非孤独症谱系障碍本身特质,影响了孤独症谱系障碍个体的情绪加工。围绕述情障碍对孤独症谱系障碍个体情绪加工影响的研究指出,述情障碍与孤独症谱系障碍是两类不同的障碍类型。其中,述情障碍是影响孤独症谱系障碍个体情绪表达和情绪识别的重要因素,但在共情上,述情障碍和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均是重要的影响因素,二者在其中的重要性受任务性质的影响。未来在评估诊断与临床干预中应增加对个体述情障碍的评估和干预,同时在实证性研究中应围绕低功能孤独症谱系障碍个体、影响孤独症谱系障碍个体情绪加工的述情障碍具体亚型、潜在变量的调节作用以及神经机制四个维度展开。

关键词 :述情障碍,孤独症谱系障碍,情绪加工,述情障碍假说

1、引言

孤独症谱系障碍(autismspectrumdisorders,ASD)是一类发生于婴幼儿早期,持续表现出社会交往和沟通障碍,以及局限性兴趣和重复性刻板行为的神经发育性障碍[1]。其中,情绪加工障碍广泛存在于ASD群体中,被看作是其评估诊断的重要依据[2]。但部分研究却发现ASD个体具有完整的情绪加工能力和正常的脑区激活特点,如他们面部表情识别的正确率与正常发育(typicallydevelopment,TD)个体相近,对低强度的面部表情识别成绩甚至优于TD个体;负责面孔加工的梭状回面孔区在加工情绪面孔时激活的程度与TD个体相似[3]。对此,Bird和Cook指出ASD个体情绪加工缺陷可能并非是ASD自身特质所致,而是与述情障碍有关,即述情障碍假说(Thealexithymiahypothe-sis)[4]。

述情障碍,又称为“情感难言症”,或“情感表达不能”,是一类情感认知障碍,在临床上具体表现出外向型思维、缺乏想象力、难以区分自身躯体感觉与情绪、难以描述自身和他人情绪等症状[5]。述情障碍广泛存在于各类群体中,如创伤应激障碍、进食障碍[6]。10% 至15%的TD[7]和40%至65%的ASD个体[8]患有述情障碍。患有述情障碍的个体亦表现出情绪加工缺陷。述情障碍与ASD的高共病率,以及二者在情绪加工方面表现出的相似性,促使研究者开始探究述情障碍在ASD个体情绪加工中的作用,结果发现述情障碍与孤独症障碍特质具有相关性[9-10],但述情障碍并非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的产物,二者相互独立,由不同因子构成[11]。本文立足情绪加工的三个维度(情绪表达、情绪识别以及共情),梳理述情障碍在ASD个体情绪加工上的研究进展,试图揭示述情障碍对ASD个体情绪加工的具体影响。

2述情障碍对孤独症谱系障碍个体情绪表达的影响

情绪可借助姿势、动作、韵律等方式表达,其中,面部表情是最主要的载体。关于ASD个体面部情绪表达的实证研究较少。但零星的研究发现,对比TD个体,ASD个体很少表现出面部情绪[12],不会主动且自然地模仿他人的面部情绪[13],即便表现出面部情绪,也往往不合时宜,与当下的社交场景相冲突[14]。在与研究者互动过程中,ASD儿童会自发地显露出“模棱两可”的表情[15]。当被要求复述一个饱含情绪的故事时,ASD儿童会更多地面露尴尬[16]。对于ASD个体表现出的面部表情,成年TD个体,甚至是ASD同伴均很难理解该表情的具体含义[17]。

早期针对共患述情障碍的心身障碍群体(psycho-somaticdisorders)研究指出,该类群体共患的述情障碍程度越高,与治疗师互动时,表现出的面部情绪越少[18]。围绕ASD个体的研究发现,仅ASD儿童的述情障碍程度,而非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程度,与观看不同效价视频时自身面部情绪表达时长存在相关性,具体表现为,述情障碍程度与ASD儿童消极情绪表达时长负相关,与中性情绪表达时长正相关,与积极情绪表达时长不存在相关性;回归分析进一步指出,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不能预测被试面部情绪表达时长,而述情障碍能很好地预测,这表明仅仅是述情障碍,而非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影响了ASD儿童面部情绪表达时长[19]。情绪表达障碍会进一步影响情绪表达的一致性,如明明感觉很难过,却哈哈大笑(个体主观体验与面部情绪不一致);或发出攻击性行为,却面露微笑(情绪行为和面部情绪不一致)。Costa等人率先探究了述情障碍对ASD个体情绪表达一致性的影响[20]。该研究记录ASD儿童和TD儿童在面对心爱的玩具被拿走时情绪表达的一致性。其中,情绪表达一致性通过情绪行为和面部情绪两项指标反映。结果发现,对比TD儿童,ASD儿童更多地表现出消极情绪行为和消极面部情绪,且情绪表达呈现出不一致的特点(如消极情绪行为搭配中性面部情绪/积极面部情绪),而当述情障碍作为协变量时,两组被试情绪表达不一致性的差异在消极情绪行为搭配积极面部情绪维度上消失,在其他两类情绪表达不一致维度(消极情绪行为搭配中性面部情绪、积极情绪行为搭配消极面部情绪)上仍存在,这表明述情障碍影响了ASD儿童在部分情境下情绪表达的一致性。

目前,对于述情障碍对面部表情表达影响的成因机制尚不明朗。理论层面以缺陷假说(defecthypothe-sis)和冲突假说(conflicthypothesis)为主。其中,缺陷假说认为述情障碍是一种情感加工障碍,患有述情障碍的ASD个体可能因为难以识别自身的内部情绪,从而表现出外在的情绪表达缺陷[21]。冲突假说则侧重述情障碍与消极情绪之间的关系,该假说认为述情障碍是个体抵御消极情绪表达的原因,患有述情障碍的个体为了规避自身消极的面部情绪对人际交往的负面影响,会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抑制自己消极情绪的表达,在人际交往过程中更多表现出中性面部表情。该假说也预测了积极情绪与述情障碍不存在相关性[22]。上述两项假说可能并不冲突。贝叶斯模型(Bayesianmodel)指出ASD个体的知觉体验受当下输入的感官信息和先验知识两方面因素的影响[23]。因此,作者认为患有述情障碍的ASD个体早期可能因难以识别自身情绪产生一系列消极经历,从而在此基础上形成消极认知和体验,而这些消极认知和经验可能会进一步影响ASD个体在后续人际交往过程中自身情绪的表达,具体表现为通过抑制自身消极情绪表达以建立积极的人际关系。

3述情障碍对孤独症谱系障碍个体情绪识别的影响

正确识别他人情绪,能够了解其内部的情绪状态,促进人际交往的顺利开展。现有针对述情障碍对ASD个体情绪识别影响的研究,主要从述情障碍对ASD个体面部表情识别和情绪性声音识别两方面展开。其中,面部表情以Ekman提出的六类基本情绪(开心、愤怒、悲伤、惊讶、恐惧、厌恶)为主;情绪性声音以能够反映上述六类基本情绪的语音语调为主。

在述情障碍对ASD个体面部表情识别影响方面,研究者主要采用静态和动态两类呈现方式。采用静态呈现方式的研究发现,高功能成年ASD个体[24]和ASD儿童[25]的述情障碍程度与静态面部表情识别的正确率之间均存在负相关。在匹配了高功能成年ASD个体与TD个体的性别、年龄、智力和述情障碍得分后,两组被试在静态面部表情识别的正确率上并不存在差异,回归分析进一步指出,人口学变量(性别、年龄、智力等)和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对ASD个体静态面部表情识别的正确率均无预测性,而述情障碍对静态面部表情识别的正确率具有良好的预测性,这表明ASD个体静态面部表情识别成绩受到述情障碍,而非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的影响[26]。上述研究结论更多基于男性群体。针对女性ASD个体的研究指出,述情障碍更多影响个体对低强度的静态面部表情识别,具体表现为:女性ASD个体患有述情障碍的程度越高,对低强度的静态面部表情识别的正确率越低;而在中强度和高强度的静态面部表情维度上,述情障碍程度与正确率之间不存在相关性[27]。这可能与女性ASD个体的性别因素有关。一方面,女性在日常生活中更注重他人和自身的情感表达和体验,从而产生情绪反应优势;另一方面,女性自身携带较少的睾丸激素,该激素通过影响左前额回与前扣带回皮层和辅助运动区的连通性,进而削弱个体情绪识别的能力[28]。虽然以上两方面因素有助于提升女性ASD个体对他人情绪面孔的识别能力,但共患的述情障碍可能使得自身难以在低强度面部表情识别任务中发挥应有的优势。

采用动态视频任务的研究发现,高功能成年ASD个体对中性、痛苦和厌恶三类面部表情命名的正确率低于TD个体,但将述情障碍得分作为协变量后,两组被试的正确率不存在差异,这表明述情障碍是影响成年ASD个体动态面部表情识别的重要因素[29]。后续研究采用更复杂的面部表情(如洋洋得意)发现,ASD个体述情障碍程度与面部表情识别的正确率之间存在负相关,当进一步揭示述情障碍各成分与正确率之间的关系时,结果表明述情障碍的自我情绪识别困难与外向型思维两类成分与该成绩均存在负相关,而情绪描述困难与该成绩不存在相关性,这表明ASD个体自我情绪识别能力和外向型思维的发展有助于提升个体对他人面部表情的识别[30]。该研究结论支持了“述情障碍是内感受性损伤”的假说。该假说认为患有述情障碍的个体,因受损的内感受性致使自我情绪感知异常,进而影响个体对他人情绪的识别[31]。内感受是个体对内脏器官引发的躯体信号的意识和加工,如体温、心率、饥饿等,反映了个体对整个躯体内部生理状态的感知。通过内感受,人们有能力识别、区分以及评估与自身情绪相关的生理活动[32]。而个体对自身躯体和心理状态感知越精准,对他人情绪情感的识别和理解越好[33]。因此,当ASD个体共患述情障碍时,可能因内感受性损伤,致使自己难以正确感知自身的内部情绪,进而影响对他人情绪的识别[34]。

此外,述情障碍可能通过影响ASD个体对他人情绪面孔的唤醒度和对情绪面孔下眼部区域的注视时长两方面,进而影响对他人情绪的识别。研究指出,不管是TD儿童还是ASD儿童,其伴随的述情障碍程度越高,对他人情绪面孔的生理唤醒度越低,而这种过低的生理唤醒度会进一步影响自身对他人情绪面孔感知的准确性[35]。因此,ASD个体共患的述情障碍会致使自身在面对他人面部表情时,难以唤醒正常的生理水平,使得个体对他人心理状态的感知不够精准,最终导致对他人情绪识别缺陷。针对述情障碍与ASD个体对情绪面孔特征区注视时长关系的研究指出,ASD个体在观看社交性视频时,其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与个体对场景内人物面孔总注视比率负相关;述情障碍,而非孤独症障碍特质,与个体对场景内人物面孔的眼口注视比率负相关,这表明共患的述情障碍与ASD个体对人物面孔特征区(眼口)注视时长不足有关[36]。后续研究亦发现述情障碍与ASD个体对人物面孔眼睛区域的注视时长负相关[37]。鉴于个体对面部特征区域的注视时长与面部表情识别的正确率有关[38],ASD个体共患的述情障碍可能通过影响个体对他人情绪面孔的注视模式,降低个体对他人情绪面孔特征区应有的注视时长,导致自身对他人情绪面孔特征区加工的经验不足,从而在面部表情识别任务中表现较差。

个体在加工情绪面孔时遵循从早期阶段的视觉信息编码到晚期阶段面孔情绪信息提取的顺序。那么,述情障碍具体影响ASD个体情绪面孔加工的何种阶段呢?ASD的症状并不是非有即无的。Desai等人以TD个体作为被试,选择P100、N170、N250三种成分分别作为早期视觉信息、面孔结构化信息以及面孔情绪信息加工的重要指标,结果发现孤独症谱系障碍调节了N170的波幅,述情障碍调节了N250的潜伏期,这表明孤独症谱系障碍和述情障碍可能分别影响了TD个体情绪面孔加工的不同阶段,其中,孤独症谱系障碍与面孔结构化信息的编码有关,而述情障碍与更高阶段的情绪信息提取有关[39]。同时,该研究发现述情障碍调节了N250的潜伏期,而非波幅,表明述情障碍更多影响个体对面孔情绪信息的提取速度,很难解释行为学层面个体识别情绪面孔时正确率低下的原因。鉴于Desai选择的被试是具有孤独症谱系特质的TD个体,因此,该研究结论是否适用于ASD个体仍需要进一步验证。

在述情障碍对ASD个体情绪性声音识别影响方面,高功能成年ASD个体与TD个体的述情障碍程度与情绪性声音识别的正确率之间均存在负相关;但情绪性声音的复杂性对TD组识别成绩影响较小,对ASD组影响较大,这表明成年ASD个体对情绪性声音的识别受到共患的述情障碍和任务复杂性双重因素影响[40]。就述情障碍对ASD个体情绪性声音识别的影响路径而言,述情障碍并不影响ASD个体对情绪性声音的基本感知能力,但会影响个体的语言表达能力,即患有述情障碍的ASD个体能够正常感知情绪性声音,但个体难以用语言对这种感知水平进行准确表述[41]。该研究结论与Ola等人的研究结果存在差异,这可能是因为两类研究选择的材料不同,即本研究主要针对情绪性声音,Ola等人选用的是面部表情,那么,这种差异是否表明即使面部表情和情绪性声音均是情绪的两个维度,但述情障碍对其影响存在差异呢?鉴于围绕述情障碍成分与两类情绪内容的关系研究较少,未来需要开展更多的比较研究。

4述情障碍对孤独症谱系障碍个体共情能力的影响

共情(empathy)被认为是个体对他人内在情绪和感受的认识和体验,可分为自下而上的情绪共情和自上而下的认知共情,其中,前者指个体对他人情绪和感受做出相应情绪反应的能力,是较为原始和初级的共情维度;后者指个体对他人行为、意图、情绪感受的理解和推测,是共情的高级阶段[42]。目前,研究者利用量表、行为范式、生理信号记录等方法对ASD个体的共情能力进行研究,而关于ASD个体是否存在共情障碍仍存在争议。一部分研究者认为ASD个体不存在共情损伤,其共情能力甚至优于TD个体[43]。而更多的研究者认为ASD个体存在共情障碍,但关于ASD个体共情障碍的表现形式亦存在分歧:一部分研究指出ASD个体情绪共情能力正常,而认知共情能力存在缺陷[44];另一部分研究指出ASD个体在共情两个维度

上均存在缺陷[45-46]。

早期研究指出,高功能成年ASD个体在述情障碍量表与共情量表的得分存在相关性[47]。当述情障碍得分作为协变量时,高功能成年ASD个体能够表现出与TD个体相似的情绪共情能力[48]。神经科学研究指出患有述情障碍的ASD个体和TD个体在看到同伴受到伤害时,前脑岛激活程度与述情障碍量表得分均呈负相关,但在控制述情障碍后,两组被试的前脑岛激活程度不存在差异[49]。Lassalle等人发现高功能成年ASD个体在观看痛苦和厌恶视频时,额下回激活程度明显低于TD个体,而在控制述情障碍的影响后,两组被试的额下回激活差异消失。前脑岛和额下回均是情绪共情加工的重要脑区[50]。上述研究结果表明述情障碍与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在高功能成年ASD个体上可能是相对独立的;述情障碍可能仅仅是ASD个体的一种常见并发症,但不是其必有的症状。只有患有述情障碍的高功能成年ASD个体才会表现出情绪共情缺陷。

针对认知共情的研究发现,述情障碍能够预测成年TD个体的认知共情能力,并在其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与认知共情关系中起调节作用,这表明述情障碍可能是具有自闭谱系障碍特质个体产生认知共情缺陷的潜在原因[51]。来自ASD群体的研究指出,高功能成年ASD个体认知共情能力低于TD个体,但当述情障碍与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作为协变量时,两组被试表现出相似的认知共情能力,表明高功能成年ASD个体的认知共情能力同时受到述情障碍和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的影响[52]。针对ASD儿童的研究指出,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和述情障碍均能够预测个体的共情能力,但述情障碍比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的预测力更强,表明述情障碍仅是影响儿童共情能力的一项因素[53]。需要注意的是,该研究包括的ASD儿童数量较少(仅5名),且对共情能力的评估涉及情绪共情和认知共情两个维度。那么,被试在认知共情维度上的较差表现,是否会影响被试在共情上的总得分呢?未来研究需扩大ASD儿童的被试数,围绕ASD儿童,进一步探究述情障碍对ASD儿童不同共情维度的影响。

以上研究表明述情障碍影响ASD个体的共情能力,但并非是唯一的因素。ASD个体的共情能力还受到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的影响。二者在ASD个体共情中发挥的作用取决于任务类型:若任务需要个体更多地推测他人的心理状态,则ASD个体的共情表现会更多地受到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的影响;若任务要求个体识别他人的情绪类型等,则被试的成绩会更多地受到述情障碍的影响[54]。该理论的逻辑为,ASD与心理理论有关,而非述情障碍。因此,当研究任务要求被试投入更多的心理理论时,ASD个体因心理理论存在缺陷,难以完成当下的共情任务,而对于不需要心理理论参与的简单性共情任务,如低水平的情绪共情,ASD个体的表现较少受制于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更多受到述情障碍的影响。

5小结与展望

述情障碍假说指出ASD个体的情绪加工缺陷能够更好地被共患的述情障碍解释,而非自身的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为检验述情障碍假说,本文通过梳理述情障碍在ASD个体情绪表达、情绪识别以及共情三个维度上的影响,结果发现,述情障碍,而非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是影响ASD个体情绪表达和情绪识别的重要因素,但在共情维度上,ASD个体受到述情障碍和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两方面的影响,二者在其中的重要性受到任务性质的影响。以上结论表明,述情障碍与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是独立的,述情障碍是导致ASD个体产生情绪加工障碍的重要因素。

鉴于情绪加工障碍是ASD个体评估诊断的重要依据,亦是教育干预的重要内容,共患的述情障碍可能增加了个体被诊断为ASD的可能性[55],混淆了教育干预的侧重点。因此,未来在ASD评估诊断方面,专业人员需要意识到个体患有的情绪加工障碍可能是由述情障碍引发,并非ASD自身性质,在评估诊断的过程中需要增加对个体是否患有述情障碍及障碍程度的评估;在教育干预方面,教育工作者需要厘清述情障碍与ASD的区别,在干预前全面评估ASD个体情绪加工能力和述情障碍程度,以增加自身对ASD个体现状的了解。同时,鉴于内感受性损伤是述情障碍影响ASD个体情绪识别的重要路径,以及述情障碍内的自我情绪识别困难和外向型思维两类成分与情绪识别能力存在相关性,教育工作者在教育干预过程中,针对共患述情障碍的ASD个体。首先,可通过认知疗法,率先加强ASD个体对自我躯体和心理状态感知能力的训练,随后在此基础上,循序渐进,逐步提升其对他人情绪识别的能力。此外,在日常生活中,教育工作者及其家长要加强ASD个体内向型思维的锻炼,提高思维能力的全面发展,同时,注重发挥亲子互动在ASD个体情绪加工训练的重要性。儿童的情绪加工和管控能力受到诸如气质、认知水平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家长与儿童的互动在早期时期,尤其是儿童情绪发展的关键性时期,对共患述情障碍的ASD个体情绪加工能力的提升也起到重要作用[56]。一方面,与儿童互动的家长可以提供情绪互动的场景,促进儿童情绪认知能力的发展;另一方面,儿童在与家长互动过程中,通过模仿、学习家长对自身情绪的调控,有助于提升自身的情绪加工和管控能力。

未来实证研究可以从以下几个维度展开:第一,扩大研究对象至低功能ASD个体。现有关于述情障碍对ASD个体情绪加工影响的研究主要针对高功能ASD个体。但事实上,约75%的ASD个体智力落后[57],同时,智力水平是影响述情障碍程度的重要因素[58]。那么述情障碍是否存在于低功能ASD个体内?若存在,则呈现出何种特点?

第二,细化述情障碍维度对ASD个体情绪加工的影响研究。大多实证研究支持述情障碍包括情感描述困难(difficultydescribingfeelings,DDF)、情感识别障碍(difficultyidentifyingfeelings,DIF)和外向性思维(externally-orientedthinking,EOT)三部分。注意评价模型(theattention-appraisalmodel)将上述三个成分进一步划分为评价困难维度(DDF、DIF)和注意困难维度(EOT),其中,注意困难维度意味个体更倾向于注意非情绪性刺激,但其本身并不存在情绪加工缺陷[59]。目前,围绕述情障碍对ASD个体情绪加工影响的研究,更多将述情障碍作为一个整体概念,仅有一篇研究探究了述情障碍具体成分对女性高功能ASD个体面部表情识别的影响,且研究发现外向性思维与表情识别成绩存在相关性[60]。那么,这是否意味着注意评价模型并不适用于ASD个体,或该模型可能受到被试性别的影响呢?

第三,加强潜在因素在述情障碍对ASD个体情绪加工影响中作用机制研究。如已有研究指出,焦虑、述情障碍以及ASD可能同时出现,且患有焦虑障碍的个体在加工情绪面孔时,亦表现出对他人眼睛区域注视不足的特点[61],那么,焦虑是否影响述情障碍对ASD个体的情绪加工呢?Stephenson等人通过内隐和外显的情绪面孔识别任务指出,仅孤独症谱系障碍特质,而非述情障碍特质能够预测个体对情绪面孔眼睛区域的注视时长;焦虑水平与个体在内隐任务中对情绪面孔眼睛区域的注视时长正相关,与外显任务中对情绪面孔眼睛区域的注视时长负相关[62]。但因为该研究结论涉及ASD组、焦虑障碍组以及TD组三类群体,且三组被试述情障碍程度并未匹配。因此,很难直接说明述情障碍、焦虑在ASD个体情绪加工中的具体作用机制。未来研究可以围绕上述三类因素开展验证性研究。

第四,加强述情障碍对ASD个体情绪加工的神经机制研究。目前,有研究提出述情障碍主要通过内感受性损伤影响ASD个体情绪加工的假设[63],但缺乏相关的实证性研究。脑岛作为内感受的主要脑区,内感受信号首先到达后脑岛,完成低水平感觉特征的登记,随后经前脑岛,实现内感受信息的整合,后向扣带回、眶额叶皮层、杏仁核等脑区投射,进而共同调节情绪[64]。ASD个体双侧后脑岛和前脑岛的功能性连接较弱,甚至是完全中断的[65]。那么,ASD个体是否因脑岛间功能性连接缺陷致使内感受信号的整合受创,较少或无法将其信号传至情绪加工的脑区,从而影响情绪加工呢?未来需要围绕上述假设,采用脑电、fMRI等技术,开展更多的实证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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